仿生浣熊。

1940。


一点点一点点客瓶。1940,离张海客成为吴邪的替身还有大约六十年时光。

  

  

 

这是张海客拍出的第二十三封电报。

 

两周前他辗转听说内地有张起灵的消息,花了一周确认,然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行动。消息是九门的人传来的,说见到族长在长沙。于是他先向长沙连发三封电报,再向东北,再向北平,向南京,向上海,最后南下到福建厦门,内容都是讲大陆将乱,请族长暂来香港避祸,多年未见甚为挂念,等等等等。坚持到第八天,无一有回音。

 

有一回张海杏要给女伴拍电报去约会,下楼看过三次,见张海客仍然占着电报机,骂他是不是走火入魔:说不定那人不是族长,多少年没有过消息,怎样笃定族长的相貌如何。张海客没回答,张海杏也懒得多管闲事,她被安排到女校念书,日程比张海客紧俏。

 

两月后有一天,张海客收到一封上海来的电报。寥寥数字没有署名,只讲乘船自上海南下,大约某某日到港,勿烦答复。日期明晃晃,张海客看过三遍,发现正是今天。

 

于是正考文法的张海杏被校长叫出来,说她家里有急事拍来电报。张海杏看过,发现竟是说虚无缥缈的族长今日要到了。她也乐意不用再去作那破文章,装出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逃了。

 

兄妹二人在港口从午后等到黄昏,见过船十七艘,乘客百千人,无一是张家的起灵。期间张海杏不耐烦,又习惯了口不择言,问对方你和他很熟吗?未免太上心,族长听起来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古董。张海客平时也常常与她玩笑,这时却显出格外的凝重与肃穆,再叹一口气,在海风中讲了许多。大概有族长其实比我小两岁,父母早逝,其宿命悲惨而难违;时代动荡家族式微,你我南下至此,对方却流离多年,而今终于有消息。张海客在海风中望见第十八艘船的轮廓,最后用一个不容置疑的理由收尾,说服张海杏也说服自己:十五岁放野时,族长救过我的命。

 

他们等到黄昏,等到天黑,等到最后一艘船也离港,并没有那个张海客记忆中的沉默少年,也没有张海杏设想的陈腐老人。两人走回住处,张海客在许多个街角转身去看港口的方向,最后终于连灯塔也见不到了。

 

第二天假期,张海杏应邀去参加女同学的生日宴,打扮好出门时张海客已经不在家。她本来懒得去,毕竟不是真的少女,可是张海客总同她讲去睇下冇坏处,坐实身份,顺便练下粤语。于是张海杏剪了短发又卷过刘海,腕上套一只张海客从本家带来的翡翠镯,给足面子演个纨绔千金。而张海客穿上西服大衣确实是年轻有为的模样,接她放学连着来过三天便有女生送花,于是二人身份信实,无人起疑。

 

张海杏只当一切如常,今日总不会再有校长的电报。等到宴席过半,千金小姐们笑闹成一片,张海杏偶然走过落地窗,竟然见到张海客站在洋房楼下,旁边还并肩站着一个人。张海杏心中一跳,装成慌忙的样子借口离席:我堂哥忽然嚟香港,赶返去接风。女同学都晓得她哥的模样正点,于是一群富家小姐向她起哄,扒着窗向外看去。

 

张海杏无暇去管,她匆匆下楼,在张海客面前站定。张海客先开口说,族长,这是海杏。一句话介绍了两个人。张海杏抬头去看,对方比张海客矮一寸,穿灰色的长褂,布鞋,半长的头发有些遮了眼睛。身型看不出,但相貌年轻,倒是张家一贯的俊俏,若非表情淡泊几乎像个兔儿爷。这竟然就是风雨飘摇中张家最后的族长。

 

张海杏离开本家的时候还小,但也知道外家见到族长本该是要跪的。然而终究不同往日了,街上人来人往,让她有些久违的无措。这时族长点点头向她伸出手,张海杏便握住了。掌心的触感熟悉,她毕竟不是真的养尊处优,一摸便知是新伤未愈的疤,不止一道。

 

这一握之后,张海杏轻声道:族长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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